9月11日下午3点30分,著名评书艺术家单田芳老师因病在中日友好医院去逝,享年84岁。
很多70、80后回忆里,那句熟悉的略带沙哑的“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”,今后再也等不到下回了。
大师的溘然长逝,引起了很多人的追忆,在中国,至少有2亿人听过他的评书,却不一定知道,单田芳老师自己的故事,更能给人以职业生涯的启发。
01
家庭对于职业的深远影响
家庭对于一个人职业的影响是很大的。古时候就有很多职业具有世袭的属性,像著名的史学家司马谈、司马迁父子,班彪、班固父子都是很典型的例子。
单田芳出生在一个曲艺世家,母亲王香桂是西河大鼓的知名艺人,父亲单永魁是她的弦师,夫妻俩红遍东三省。大伯单永生和三叔单永槐分别是西河大鼓和评书演员,成长于这样的环境,担得起一句家学渊源。
耳闻目染,他上学后,边读书边帮助父母抄写段子、书词,评书中丰富的社会、历史、地理和生活知识及书曲协作、表演技巧都使他获益匪浅。十三四岁时就已经能记住几部长篇大书。
不过,年轻时的单田芳并不愿意成为一个评书演员,反而想去学工学医,他如愿在18岁那年考入了东北工学院,但因病中途辍学,同时家中出现变故,为谋生计,他考虑再三,最终听从曲艺界的老前辈李庆海的劝告,弃文从艺,开始学说评书。
这是单田芳职业生涯里的一次重大转折,曲艺行当向来讲究师徒关系,一般人想要转行,光是要拜师学艺可能就要经受不少波折,但他却很快就得到了业内老前辈的帮助,归根到底,这就是家庭带来的关系网起到的作用。
因为生于曲艺家庭,他从小就打下了深厚的基础,也因为身处这样的圈子里,他拥有更便捷的接受老前辈指导的机会,对于他在评书这行的职业发展上,这是先天的优势。
02
苦难中视评书为终身事业
尽管最终选择学习评书是意外,但单老师显然是真心热爱着评书事业的,在曾经接受采访时,有记者问他,是怎么从厌烦评书到热爱评书的,他回答:“21岁我第一次在鞍山市内的茶社说《明英烈》,紧张得手心全是汗,幸好反响不错,大受鼓舞,越发勤奋。”
台上一柄折扇,一块惊堂木,所有金戈铁马,嬉笑怒骂,全靠一人演绎,越琢磨越钻研,如何表现书中人物的喜怒哀乐,越让他感到着迷,时间一长,就真正爱上了评书这门艺术。
而这份热爱,伴随着他人生的起伏变得更加深刻。
年幼时经历战火纷飞,青年时事业正得意却遭遇十年文革,动荡中身如浮萍,糊口都难,哪里还有说评书的机会?但就是在那段艰苦的日子里,评书成为了他忘却烦恼的寄托。
一边干着手里的农活,一边腾出脑子开始背评书,“《三国》《水浒》《聊斋志异》,说过的书,一套都不放过,365天我来回多少遍。”一背书,一整天倏的一下就过去了,他经常鼓励自己,想想他自己说过的帝王将相、才子佳人,哪个没受过七灾八难?
这段与评书相伴的日子,进一步激发了他对于评书艺术的热爱,从此之后,评书之于单田芳不仅是谋生工具,还是他落魄时的精神支柱,是他的全部事业。把自己的职业变为事业的人,势必会有着极强的心理能量,帮助他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上更进一步。
03
持之以恒的专注和积累
1978年,单田芳得以平反,1979年,恢复名誉之后重新登台,那时,他已经44岁了。他一直记得重返舞台那一天的场景“那天下着小雨,许多亲戚朋友陪我去剧场。当时我心里很忐忑,十年没登台还有人听我说书吗?结果,一进剧场,全场观众都站了起来,掌声雷动。书还没说,我自己先泪流满面。”
不过那时,评书的表演形式已经大大的不一样了,上电台、电视说书,底下突然没了观众,单田芳一时觉得有些难适应,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,他给自己想了个办法。
“录音棚有面透明的大玻璃,能看到外面的录音员,还有俩监听的,还有个主任,录书的时候他们天天在外头坐着,我透过玻璃看得清清楚楚。我一想,就拿他们当观众,他们也是人,我在里边说,看外边他们的表情。我一抖包袱,他们龇牙一乐,我心想这包袱抖响了。要是看见他们在外头唠嗑或是打盹,那说明这段书说得松懈,没把他们说住,我得注意了。”
跟着时代不断磨练自己说评书的技艺,不断推出更多的作品,这些都是单田芳在他的评书生涯里累积起来的顶端优势。
三联生活周刊曾经这样评价单老先生的成就:如果单田芳的评书每天播上一回的话,至少可以从2004年播到2036年,把他讲过的评书叠在一起,完全可以构筑成一部中国历史评书演义。
调查显示在中国,每7个人之中至少有一个听过他的评书,他的作品影响了至少2亿人,作品的数量和质量可见一斑。业精于勤荒于嬉,这对于每个人的职业生涯来说,都是相通的道理,没有持之以恒的积累和专注,怎么能造就一代评书大师呢?
04
将评书艺术的传承作为使命
也许是因为把评书变成了自己的事业,单田芳对于推动评书艺术的发展,有着一种坚定的使命感。
80年代初,受电视冲击,评书艺术有了明显的衰落的趋势,单田芳看在眼里记在心里,1993年,他和北京的朋友一起创办了北京市单田芳艺术传播有限责任公司,致力于推动评书艺术能够走向更多人。
他回忆起初创公司的经历,也坦言过程曲折,“隔行如隔山,我们当初走了很多弯路,失败再失败,赔钱再赔钱,把积蓄都搭进去了。租棚、买带子、制作都得花钱。结果带子做好了,都在仓库里卖不出去。但我还是挺乐观,不放弃,坚持找新的经营方式。”
评书单独卖不出去,就走电台的路子,终于在2000年,公司步入正轨,和500多家电台建立联系,每天有将近1亿的听众坐在收音机前等待着新的节目,评书艺术通过广播传到千家万户,一度有“凡有井水处, 皆听单田芳”的说法。
不仅自己开设了公司,单田芳还积极参与各种能够推广普及评书艺术的活动,曾邀请单田芳先生做客成都武侯祠博物馆、担任“寻找小说书人”活动终极评委的策划人赵斌,回忆了与单田芳大师的那次合作。
“当时单田芳先生来成都的那一年已经72岁了,本来他这个年纪已经很少去外地参加活动,因为腿脚已经不太方便。但当他听说这次的活动主题是‘寻找小说书人’,是对青少年普及曲艺评书时,立刻答应了,不顾辛劳,在70多岁高龄的情况下,赶来担任总评委,而且没有提任何条件,纯义务支持活动,希望把曲艺评书传承下去,当时给我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”
都说伟大的使命成就伟大的人,单田芳老师的职业生涯再次验证了这一点。
斯人已逝,其作不哀,当我们重温《三侠五义》、《白眉大侠》、《隋唐演义》等等一部部耳熟能详的单老师代表作,再回想起他职业经历的传奇故事,缅怀之余,也更加肃然起敬。
世间再无下回分解,大师走好。